崔长陵心下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陛下是在气头上，傻子都看得出来，连谢皇后都不敢劝了，这是气的狠了。

    想来也是这么个道理，太看重王家人了，有一天却发现，这家人竟是这样目中无人的，怎么会不恼？

    所以这种时候不能劝，只能顺着皇帝陛下的话去数落王家人。

    倘或刚才陛下不仔细想，反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，那估计高悬在太原王氏头上的那把刀，不日便会落下来。

    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？即便是将来会后悔，那也是将来，已经做了的决定，没法子改变和挽回了。

    崔长陵还跪在那里，微微低着头，唯恐面上表情泄露了情绪。

    宇文舒好半天才想起来叫他起身似的：“你进来我就说了，动辄下跪，显得生分。不问啊，这事儿你是怎么看的？”

    崔长陵撑着椅子缓缓起，可是没回话，看了一眼谢拂和荀嬿，那意思再明显没有。

    故事她们可以听，涉及朝堂上的事儿，陛下会不会同圣人议，那是陛下的事儿，他可不能失了规矩，当着圣人就回话，更何况这儿还坐着个荀嬿，她就更听不得这些了。

    宇文舒也是叫气糊涂了，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就问他，等到崔长陵一个眼神闪过，他才想起来，这是含章殿，有些话能说，有些话却不能。

    于是他起了身，低头看谢拂：“叫她陪你坐一坐，就送她出宫去吧。”说完了又怕荀嬿这张嘴胡说八道，盯了她一眼，可是吩咐的话，还是同谢拂交代的，“这个事儿该听的你们也听了，她这张嘴……”

    谢拂知道他要说什么，忙站起身来，玉臂微一抬，落在他胳膊上，捏紧了又收了收：“我明白，你去吧。”

    崔长陵想，陛下真爱圣人呐，当着外臣，这样子你呐我啊的，这才是夫妻，一起患难过的结发夫妻啊。

    宇文舒没再多交代，谢拂打断他，无非是怕荀嬿心里不受用，他心知肚明，也没什么非要点破的，于是缓步挪下来，打从崔长陵身边儿过的时候，脚步才顿了下：“你与我一道，往前头去吧。”

    其实这儿离他的昱阳殿最近，那里也不是不能说话，不过天子寝殿，那不是什么人都好随便进的。

    今日他已经入了圣人的含章，要是再进一趟陛下的昱阳，这话传到了外头……

    崔长陵抬手抹了一把鬓边，果然盗出汗珠来，他应了声，转头又同谢拂行礼告退，才跟着宇文舒前后脚的出了门去不提。

    他两个一走，荀嬿小脸儿立时就垮了：“阿姊，陛下这是什么意思？我本来就是有口无心，又不是扯谎，才叫你们拿住了我的，活像我成天正事儿不干，就专门背后搬弄口舌是非了似的，我成了什么人？还要这样特意交代，我这个嘴，我这个嘴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谢拂就知道她要闹不痛快，肯定得觉得委屈。

    然而事实上呢？

    她真不觉得宇文舒说错了荀嬿。

    这都多少年了，荀嬿也有了孩子，做了阿娘，但小傻子还是当年那个小傻子，反正在她跟前是，四嫂每回进宫请安说起她，也是这么个意思，荀嬿呐，这些年，一点儿也没变，还是那颗最纯净的心，但也仍旧是最呆的一个人。

    谢拂拉了她哄了好半天，才算是勉强哄下来，又连吓带劝的叫她把今天的事儿烂在肚子里，左右宇文舒生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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