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际上他还是有所隐瞒，也说了假话。

    小幺急成那样跑回家，他们兄弟心里都明白，崔长陵的态度，一定是坏到了极点。

    他那样的人，能把不满全部表现出来，那这件事就很悬了。

    虽然他们也想过，崔长陵为大局着想，不会真的要一个真相，然后再去告发他们家，但世事毕竟无常，这个险，还是不要冒比较好。

    一朝得知被骗，与细水长流的过程中发现真相，一定是后者带来的冲击更小些，且时日久了，小幺与崔长陵能相处个感情不错，能说得上话，就更好办一些。

    再者说了，崔长陵要是求证完了，再拉着温子章一同进宫去告状……

    就如他先前所说的一样，知道的人多了，陛下为君威二字，也不得不处置太原王氏，至少不得不治小幺一个死罪。

    他猜想，谢泠和温子章未必想不到这一点，不过他刚才那番话，带给他二人的震撼也太大，他们一时间也顾不上想这许多。

    温子章久久未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，到底是谢泠年岁稍长，先他一步找回神思与声音：“郡公也是同意的？”

    王遇之忍住了想要丢给他一个白眼的冲动：“我阿耶不点头，我们几个，敢拿这么大的主意吗？”

    谢泠立时倒吸一口凉气：“郡公大半辈子都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是不是想说，我阿耶半辈子谨慎过日子，怎么到了这年岁上，反倒胆子大起来，欺君之罪都敢犯？”

    谢泠是很敬重王钊的，无论是他的为人，还是看在他是长辈的份儿上，所以他话才只说了一半，并不想有任何的不尊重。

    王遇之这么问他，他真是点头不是，摇头也不是了。

    “你用不着有什么为难，这还有什么尊不尊重的？尊重是在心上的，又不是在嘴上。”他反手摸了摸鼻尖儿，“不是说我阿耶不端着谨慎了，这里头还有别的缘故，说穿了，你也能明白，”他才想起温子章似的，不经意的扫温子章一眼，“你也能理解。”

    温子章此时慢慢的平复下来，眼珠子瞪的圆：“我还能理解？你叫我理解什么？有什么缘故，叫你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？陛下高看王家，是格外恩待你们些，可你们也……未免也太……”

    这不是恃宠而骄，也不是任性妄为。

    连王钊都点了头的事情，他相信其中另有内情。

    可是什么样的内情，能让他们冒这样的险？

    人家常说，爱之深责之切，太原王氏之于陛下，意义总归是不同的。

    陛下寄厚望于王氏，而王氏却这样辜负皇恩，陛下若然知道真相，是会开恩放过，还是会重罪处之，本就是要两说的事儿啊。

    王遇之深吸口气，又长长舒展：“说白了是我们自己想给陛下送上一个把柄。我阿耶什么样的风评，你们都知道，我也用不着再多说。陛下要我们王家做纯臣，可他会要一个自己掌控不了的臣下吗？寄厚望是不假，三年五年，十年八年，他也都能容忍宽纵，甚至会觉得，太极殿上有我阿耶，是朝之幸，是国之幸。”

    他稍顿声，苦笑着望向谢泠：“可是时日久了呢？”

    等到时间久了，也许是十五二十年过去，郡公垂暮，而陛下也人至中年，那时候，又会怎么样呢？

    数十年间不犯错的臣，还算是臣吗？

    人活一辈子，怎么可能不出错？
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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